郭道记忆——送给我远逝的青春(一)

八哥兔

编辑于 2018-4-20 7:47

常言说,学会汉字八百,便可写回忆文章,对此我深信不疑;今天是好日子,我打算用八百字写它一篇,动笔。---
想想缘分真是不浅,两个月内惊喜连连:先是乘车去平遥赏万亩桃、梨花,同车遇到了史大姐;再是雪堂陪孩子来并参加青少年朗诵大赛,带来了书勤和近四十年失联的纪国平,20多个人到“人民公社铁锅炖菜”欢聚一次;更没想到上周去盂县温泉游水,同车竟有我和侯二子的各十几个同学!总觉得该写篇日志说几句才是。可一则事情多,再则同学圈里交代的作业至今还远未完成,直至今天。当然,身体太差,腰腿疼也是原因。
今天是6月27日。46年前的6月27日,我来到了郭道。在开源厂一呆就是9年。19岁至28岁,该是我最好的年华。
难忘的郭道。
。。。大学生们。。。对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个偏僻的山区小厂里大学生多。1970年正是“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郭道镇五个三线厂都是县团级单位,开源是最小的一个。二百几十人中名牌大学生竟有10个!清华的4个、天大的2个、北工大的1个、太工的2个,财大的1个.。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这第一批男女各30个徒工是3个清华大学生招来的,也就是说3个大学生招来了60个15 -22岁的中小学生。
正是大热天,在红旗旅馆,最先见到的是小许和小张,两个英俊的穿背心的宽肩膀健壮青年。报名填表没几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此前找工作已连碰3个大钉子的我,顿时喜出望外。通知书是小朱写的,字很棒!
同处一个小厂子,渐渐的,厂里的大学生们,这些大哥大姐们自然的在生活中、在工作中、在曾经办过的夜校里成为我们的良师益友。尤其是在夜校中的学习,理论联系实际的一堂堂数理化辅导,使我们这一大帮中小学生受益匪浅。他们在青工中的威信自然也高。这些高材生素质的确高,不论在哪个岗位上都干得很出色。记得清华的大哥大姐们学的是自控、遥控一类的尖端专业,这个小厂是生产电线、漆包线、军用被复线的,产品相对简单;小许在绝缘车间埋头研究自制专用设备;小张、小朱在漆包车间与师傅们跟班试生产,为生产立下了汗马功劳。学电的小高、小袁、小唐在电工组跟工人一起倒三班;胡姐出差多;写一手好毛笔字的小贺专业就是机制,他最对口,是机修的副主任;这个厂人员进厂一年多,管理人员、新老工人们就拿出了三大合格产品,迅速形成生产能力,这里有他们的一份辛勤贡献。
十个大学生8个是外向性格;爱抽烟、稍显内向的小高是冷幽默高手。他们有四个是篮球队的主攻;两个乒乓球打得好。7个谝京腔的三个带南方音。小贺是本地人,一口地道的沁源话;沁源是著名的老区,听说他是烈士后代。
每次与兄弟厂赛球,小高的远传,小张、小袁、小许的快攻,以较高的命中率,在小虎、小唐、二子、悦晋等其他队友的配合下赢多输少,在郭道、卫华几个厂享有盛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多年来,每逢这几个当年的大哥大姐有人来到太原,大家都会奔走相告,开心聚会;足见对他们的喜爱。那年与小许夫妇去郭道故地重游,感觉他们变化不大;去年见到小高夫妻时,小杨变化不大,小高也是老样子,还抽烟,只是明显头发白了些;9月聚会,小张说他曾得重病,看他仍那么健壮开朗的样子,谁也不敢相信;他说跑过120多个国家,大家更羡慕不已。请小贺讲几句,幽默风趣的他立刻让我们找到了当年的感觉。这几个月在微信里感觉小袁还是那样爽直;看起来,一个个性格依旧。
。。。建厂、生产与修路。。。
据建厂元老当年的司机张海旺师傅回忆,为落实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郭道建了五个三线厂。开源是天津工农兵电线厂和卫东漆包线厂的十几个师傅在县经委主任张克明协助下筹建的。以后,从长治汇丰机械厂调来了孙立志,又从郭道和韩洪张师傅的老家上务头村找了些人帮忙盖房,厂门外路南的一排砖木结构土坯房就是他们盖的。他和孙师傅开车,以后从长治调来了朱静珍。67年沁源发生武斗,天津人和张克明都走了,开源厂归了省重工厅管。他们每天住在小二楼上看门。以后,开源划归机械局,安排太原矿山机器厂负责建厂。1969年李俊厂长和张建南、许文达、胡棠、常久礼、李毓芳等先到,以后矿机的师傅们进了厂;又陆续调来了太原线材厂和榆次电缆厂的师傅们,分配来小袁、小唐等大学生,招来了一批批青年工人。
我记得1970年,当我们第一批青工进厂时,新工连集中住在路南排房。房对面石坝后边沁河流水潺潺,岸边树绿草青,四面青山环绕,立刻找到了山区的感觉。正是盛夏,郭道的早晚却很凉,一切都感觉新奇。
开源位于郭道最西端,与小镇联合厂相邻,厂子不大,十分钟便可转上一圈。除了拔丝和漆包车间是新房子,有一些机器,其他都是旧房子,显得很空很旧,还有些荒凉。一座砖木老式三层楼在南边突兀而立,像一座炮楼。库房设在一楼,二楼是办公室。家属宿舍在厂子的东南,是几排平房。

一大群年轻人的到来,使厂子顿时有了活力。冷清的小厂热闹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厂的管理人员迅速熟练的建起了工厂运转保障机制。
厂里设立了生产、供销、设备、基建、劳资办公等科室,还建立了政工保卫民兵、党团工会机构。建立了党委,建起了拔丝、漆包、绝缘、机修四个车间,相应设立了五个党支部。以后又有了车队。很快,青工分配了工种,分到了各个车间。随即又从生产车间派出一批青工去天津实习。秋季,厂里把我从绝缘调到机修当调度,并和童文昭、郑銻等几人被选为车间办事员。由于中层以上有的是大工匠,厂长李俊曾是矿机铸铁车间主任,七级工,政保科长韩振远是六级车工,副厂长覃宜宾曾是八级车工。因之机修青工在厂里自培。开C615车的王桂英是二级车工;王卯玲、李燕跟着支书、六级铣工杨满德学艺;几个钳工跟着除了生孩子不会,样样都行的全把式582常勇武和六级钳工晋相令学徒,管电焊木锅诸工种都有老师傅带领。邓克信师傅调来后,所有电机维修不出厂,而且能翻新。
常师傅家在榆社农村,身材高大魁梧,师娘孟玉婵个子也很高,很漂亮,在食堂作炊事员;他俩都会唱晋剧,年轻时是在乡里演戏结的姻缘。常师傅是日常维修、设备自制的核心人物,车钳焊木的活,只要他动手,别的师傅插不上手。在设备安装自制和做地面、设备基础最累的日子里,休息时他会抽一袋烟,给大家讲几个农村荤段子,引得男孩子们哄堂大笑。干活效率大大提高。
那时,文革尚未结束,记得还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开大会时,我和晓虎每人挎一支苏式冲锋枪在会场门口站岗,第一次摸枪,感觉十分新鲜,威风。进厂后出过几次墙报专栏,童文昭的毛笔字写得好,画的也好,几个车间的墙报,他作的最漂亮。
为保证车间冬季供暖,在厂西南角安了一台卧式旧兰开夏锅炉,为抢时间,只能土法上马,用20个油桶焊起个简易烟囱,请省建的李队长用一根独龙杆立了起来,用三根风缆固定好。第一年,青工轮流烧锅炉,李云山、乔晓虎、岳瑞生干得时间最长。为了掌握时间,李云山借我的手表戴,搬煤磕破表门;那是在砖瓦厂辛苦一年,老妈给我的奖赏,心疼不已。锅炉房里洋溢着晓虎的歌声:“东风吹,战鼓擂,现在锅炉房到底谁怕谁,二三怕咱又怕你。。。”,第二年在单身宿舍排房区又盖了一个新锅炉房。保证了厂区和新单身楼的取暖。旧锅炉房安了84KW和50KW两台发电机,放了几桶柴油,作了发电机房。
万事开头难,那时的开源厂,在派出青工实习的同时,开始了设备的安装和自制。当了机修调度兼材料办事员的我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进去。我迅速对照实物,请教屈绍祖和其他师傅,看懂了零件、装配图,进入了角色。那时的拔丝车间只有几台水箱拉丝机,与二车间的漆包机还不能配套形成生产系列。三车间只有几十台未组装的旧编织机和一台络纱机、一台牵引机,轧胶机到货了尚未安装。
机修车间通用设备少得可怜。只有一部C615旧车床,一台W62铣床,一部旧小牛头刨,一个30小摇臂钻,还有就是一些常用工卡量具。许文达、常师傅他们加班加点地干,很快装配起来全部编织机和一台牵引机;田海旺师傅焊好了涂蜡锅;记得我们几个青工忙了一天,用1:2:3的水泥砂石比例和起混凝土,做好了轧胶机基础。不料,地脚螺丝预留孔桩取不出来,相当于C30强度的砼凝固了,强度增长快,用大锤、钢钎砸了一晚上才凿除,又重做基础,安好了轧胶机。师徒们同心协力用一周时间打好了全部旧绝缘车间水泥地面。
外出培训的青工回厂后,建厂与试生产、设备自制同步进行。
省建施工队给我们盖锅炉房、新绝缘车间和新单身楼,还盖了一个澡堂。全厂职工以青工为主,一起劳动,完成了厂区道路硬化,单身楼区土石方工程。在土石方工程最累的阶段,厂里买回一大一小两头野猪慰劳大家;土腥气极重、粗糙的山猪肉自从吃过那一次就再也不想念它。依山建筑单身楼盖好后,我们搬了进去。这座楼一层只有阳面有房,作了办公室,二层住男,三层住女。我分别和童文昭、志强住过一个宿舍。宿舍楼西侧还盖了一个大库房。
为实现拔丝系列配套,技术组出图,机修自制中拔机,在联合厂铸造轴承座、滚筒、模架,并用他们的原始皮带车床加工好笨重的滚筒、轴承座,用3MM钢板焊好水箱,钳工组装完成后,实现了3MM-0.5MM铜线的加工,以后买回一台旧大拔机,完成了从盘条到0.08MM的铜线加工系列配套。那时,我刚学会了电焊的平焊技术,中拔机的65MMX6角铁机架是我用钢锯下料并焊好的,焊缝很漂亮,我很自豪。

为实现绝缘车间布电线配套生产,我们自制了挤橡机。机修增添了C620车床,机头、牵引机由车间自己加工装配;笨重的异形机壳上百斤重,仍是在隔壁联合厂铸造并由农民工大老刘用皮带车床加工完成的。我是调度,外委加工是我的任务,挤橡机螺杆、套筒由刘林贵师傅车床加工,在人民厂铣好键槽,在太原电镀厂镀铬,内套筒在247厂盐炉淬火,当配好减速机的挤橡机生产成功时,我很欣慰。
为实现被复线生产加工,厂里买回了绞线机,0.3MM铜线需镀锡,镀锡锅与排线牵引机是自制的。开源没有坐标镗床,葫芦瓦架同心度要求高,只好去长虹厂求援完成。当排线机把亮闪闪的银线均匀的卷好时,我很欣慰。后来又做了两台微拉机,可惜加工精度达不到,0.02MM又太脆弱,相当于三分之一头发丝的细铜线没搞成,十分遗憾。
那些年,在拔丝车间的带头人冷西章师傅,漆包车间的带头人陈俊、孔庆丰师傅,绝缘车间的带头人赵伟志、苗玉明师傅,机修车间的带头人吴振荣、贺殿贤、杨满德、刘林贵、常勇武、丁世伟、史世伟、邓克信等师傅的带领下。。。,各车间新老职工九牛爬坡个个出力,自制完成了全部配套专用设备,生产出一盘盘合格的布电线、被复线、塑料线、漆包线装车,源源不断的运往太原。至今,一个个熟悉的辛勤工作身影仍在眼前闪现。
郭道组织镇内主干道施工,开源门前包一百米。青工整整砸了一星期石子。河滩里有的是鹅卵石,就地取材即可。但往往翻起石头会看到一盘小蛇,吓你一跳。还得先砸蛇。河边蛇多,夏天雨后猛发河,水满河槽,滚石哗啦啦响,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他乡日久即故乡。郭道,是我常常想起的地方,是记载着我青春岁月的故乡。
。。。我们厂里的年轻人。。。岁月更替,转眼就是一年;如风如梦。奔七之时,回首历历往事,青春美好的面容在眼前一一闪过,开源,有我一段美好的记忆。想起英年早逝的伙伴王小健、王黎平、郑銻、李改香、李红京等人,又感到有些悲伤。
——打赌与打猎。哪的青年人都一样,好打赌,内容多与吃有关。那时候定量供应,细粮少,油少。由于缺油,郭道的月饼、饼干用牙是咬不动的。刚到郭道的日子,睡通铺。有一天后半夜迷迷糊糊被叫醒,有人喊“快快,吃煮玉茭、红薯”,吃过又睡了;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谁搞到的,从哪搞的红薯玉米。油水少必然饭量大,唉,都是三年困难时期培养的好胃口。

(文前第三幅照片为朱杭,第四幅中为许文达,随后有许文达、胡棠夫妇;袁炳忠、唐翠芬夫妇及张建南、贺殿贤的近照。在人最多的集体彩照中,第三排左三是张建南,左六是贺殿贤,左五为新工人们喜欢了半个世纪的苗玉明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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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乔姥爷:

2016-6-28 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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